21.故鄉台南市紀行(二)芒果成熟季節 『芒果樹下長大的孩子』對家鄉童年點滴的回憶
當故鄉的大榕樹被砍掉了,
當故鄉的芒果樹都被砍光了,
故鄉就不是故鄉了!
又將到端午節的日子,端午節除了吃粽子、龍舟賽外,最重要是北部地區將進入夏季型的氣候,而南台灣的臺南則又是「土檨仔」(閩南語即土芒果)成熟的季節,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想起土芒果的滋味,也很想回台南吃土芒果吃個過癮,但是一年又一年,真正實現的很少。住在北台灣的人,很難想到端午節與土芒果的關聯,土芒果與我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芒果(mango)(台語:土檨),台灣原生的土芒果由荷蘭人引進,約有四百多年歷史,所以在玉井、南化、左鎮,還可以看到樹齡超過百年的土芒果。這種青綠色,成熟時頭部變黃,香氣重,甜度高,纖維粗、多,核大肉少,深受喜愛的土芒果,吃了在欉黃的土芒果,那種醇厚撩人的香氣,就如春茶般氣味芳香,令人再三回味,一口氣就可吃好幾個。
我民國42年出生在台南市東區郊外裕農路的〝後甲〞,即舊台南客運7路公車的終點站,從出生至民國55年東光國小畢業,童年都在後甲長大,至56年家族分家才搬至崇誨新村旁(現林森路長榮中學附近),所以童年在後甲,生活點點滴滴至今留下深刻的印象。
祖父務農,爸爸同輩有五個兄弟及一個妹妹,也是一個大家族,住在7路公車的終點站旁,占地約200坪的三合院,屋前有一個很大.泥土門口埕,門口埕中間種有一顆「釋迦樹」,四週圍用竹籬芭圍著,竹籬芭外有一棵別人家種的大龍眼樹(曾經在一個夏日下著西北雨的傍晚,趁著月黑,爬到樹上,偷拔龍眼,不小心,摔下龍眼樹下,一時不能講話的糗事)。在7路公車的終點站有一家雜貨店是里民買東西、等公車、小孩玩耍的地方,有一棵約5人合抱的大榕樹,長得很高大,它的樹根有一些傾斜,小孩很容易爬,在大榕樹約一樓高的地方,榕樹第一個分叉處,較寬平,可坐好幾個人,小孩子拿零食上去吃,是我們童年的秘密基地,也是後甲的地標,後來可能拓寬馬路,不知道何年何月大榕樹就不見了。
後甲是台南市的東區郊外,當年大部份居民是務農,小學同學「阿標」家,離我們家不遠,家也是住三合院,家的後方,有二棵不知道那一年種的土芒果樹,長得又高又大,約有二層樓高,樹寬約15公尺,芒果樹涵蓋整個三合院,芒果樹後方種一大片「樹薯」園。每年夏天約端午節前後,小學只讀半天,中午吃飽飯,幾位同學不約而同,都會來阿標同學家作功課、玩耍。我們拿出「椅ㄌㄧㄠˊ」(台語音,長板凳),小椅子,一面作功課,一面等待,忽然一陣風吹來「ㄅㄡˋ」「ㄅㄡˋ、ㄅㄡˋ」,聽聲音就知道,樹上的成熟的芒果掉落,大家分頭到樹薯園內的沙地去找「在欉紅」的芒果,撿到土芒果後,馬上享受,只要沒有黑點沒有太熟,小孩子就用最土最原始的吃法:「連皮整顆敲打水泥地,將它敲軟,再用嘴吧將尾端咬一小洞,慢慢吸引那稠稠香甜的芒果汁,吸完後再將皮撕開,咬舔果皮、果肉。」滿嘴、双手黃黃、黏黏,真是過癮。
在這個季節,每天早上都會起個大清早,去住家附近的芒果樹下巡視,去撿前一天晚上掉落的芒果,每天多多少少也有收獲。假日跟祖父到離家半小時路程的「大山」田裹,挖〝綠竹筍〞或照顧〝芝麻田〞(製造黑麻油植物),我也會早、晚要求繞道經一處約種有約百棵芒果樹的「檨仔坪」的小徑及深入裹面草地找尋土芒果,收獲就比較多。晚上在門口埕,用臉盆裝半盆水,將土芒果較寬厚兩面,沿果核切成兩片,咬著吃,可一面吃,一面洗手,這是一般吃芒果的方法。
記得小時候常吃的一道芒果料理,到現在還記憶深刻的:「檨仔青(未成熟的土檨仔,削皮,去籽,對切成兩半,用塩巴揉,去青味,再加糖泡開水裝入罐內)煮飛魚」那種酸、甘的滋味也是早期台南人常煮的菜,現在已很少吃到了。
秋天,樹薯採收玩了,小朋友們就在樹薯田裏,撿拾土塊造「土窯」,撿樹枝燒窯,等窯燒好了,地瓜都埋在窯內,用沙埋成小土堆,放一片地瓜葉埋在土內,等待地瓜悶熟的時間,大伙們就打起了紅、藍色的軟棒球。童年歲月的打紙牌、彈珠、捉蟋蟀、灌肚ㄅㄟ…那遙遠年代,隨著歲月成長,至國中青少年而結束這段快樂鄉下的童年,現在每年端年節吃粽子的季節都會想起40年前芒果樹下的歡樂童年–自稱是「芒果樹下長大的孩子」。
5月19日端午節前返鄉,懷著一顆上下不安的心,來到童年成長的地方–後甲,試圖抓回一些紀憶,但是家鄉標誌的那棵大榕樹早已被砍掉不知多少年了,問商家的人,都說不清楚、不知道,是的,離開家鄉已40年,再去看看老同學家,老房子改建,家鄉的一景一物是那麼的陌生,如果還在的話,樹齡也該有百年的芒果樹,連半個影了都沒有。當故鄉的大榕樹、芒果樹都被砍光了,台南市郊區變為市區,所有大樹、木麻黃、芒果樹都不見了,「後甲」故鄉變為異鄉,只有帶著一顆茫然的心,回到新故鄉–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