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莫瑤(或莫瑤)當然不再是沙韻之路範圍內的部落,但算是我這一個區域探索的延伸,所以姑且仍以沙韻之路為系列名稱。
到庫莫瑤是ㄧ個意外,原來計畫到老金洋連走庫巴玻,沒想到ㄧ到現場天地巨變,所謂砲台山下流興溪的路竟然已經不可思議的消失了,時程受很大影響,為了改走大濁水北溪的水路出來,只好放棄原計畫,探勘了一個尚未有任何記錄的庫莫瑤舊部落後,沿水路出來。沒想到碰上大水,簡直是玩命般的出來,若不是有泰雅朋友幫忙,真的會跟隨沙韻的腳步一直流到太平洋。
由於大濁水飛機場因土石流越堆越高,此次的河岸又比去年來時高了五到十公尺,所以水流愈來愈強。夏季多水期若要走水路,真的要三思,而且一定要有熟路的獵人帶,因為水實在濁得無法觀察水底,他們的經驗和記憶可能是唯一的選渡溪點的依據。否則渡了一半發覺困難重重,想返身又是逆流而上時,真是呼天喊地也難以脫困了。
庫莫瑤是一個奇異的地點,它位於老金洋西南方的兩個大平台,一個約650公尺高,一個約750公尺,第一層是耕地,第二層是居地。此次我們直接上750公尺的居地平台,那真是一個一望無際的平台(長約350公尺),是此山區最平最大的舊部落平台,長滿了美麗的楓香,離水也不遠(可以從蘇耶里溪引過來),不知為何沒有發展出大部落,也很快就遷走了,不知是否和此部落的來源和南澳群的主流不同有關(庫莫瑤是由陶塞那邊來的)。
日期:07/02 – 07/05/2006
參加人員:林克孝、吳東和、韋文豪、曹光輝、陳妍臻
07/02
0750
由南澳南溪產業道路終點的登山口出發,沿老武塔古道一直到合流溪口轉往合流溪底的所謂“獵路”。其實後來才知日本建砲台山砲台時也有大修此路,甚至建一駐在所(推測是叫合流駐在所,317143/2703257)。
1130 抵合流溪上游營地 - 1200
抵達今年我四月初來時,發生意外而留下背包處(316517/2703023)。此處在合流溪上游即將開始脫離而快速爬上分水嶺的一個小平台。在此休息,文豪到一間倒塌的小獵寮搬來他特別上來幫我藏的背包。檢查一些東西大都無恙,留下一些過多的糧食,重整出發。
1300 抵分水嶺(1110M, 316103/2702192) -1315
快抵分水嶺前約50公尺有一叉路西往飯包尖山,路竟比上分水嶺的明顯很多,害我一時走錯,還好文豪叫住我。由溪底上來這一段也發現小水源處處,和原來印象完全不同。我第一次夏天來,可見夏天確實是多水季節,不管近期是否下雨。
1400 抵 Dolas 獵寮(315062/2702018) - 1445
這是金洋老獵人 Dolas 山上的家,規模大,講究,還有一間烘香菇的寮子。大門深鎖。由於大熱天,大夥兒找個陰涼處吃午餐聊天。按原計畫此後有獵徑直下流興溪,順溪可輕鬆到台電工寮。所以大家也不急,誰知好日子已過了。
從 Dolas 獵寮出發,一分鐘就接上由稜線直接下來的下溪路,可是也是一分鐘後路就“完完全全”不見了。文豪放下gili (背簍) 往前找路,我則不可置信的和光輝討論。我實在不敢相信去年這麼明顯的路會在我眼前消失,懷疑是他們走另一條,但和光輝討論原來路的樣子,確實和記憶很像,再用 GPS 定位,也確實在對的位置。更離譜的是光輝他們今年二月才來過,也才走過,也直呼不可思議。文豪回來後說前面也都不見了,所以也不是一個小崩塌產生的中斷。他們倆人在此打獵多次,連在哪棵樹打到飛鼠都指得出來,所以應該沒錯了。
討論一陣子,時間也接近四點,必須趕快做結論。最後大家接受我的建議,先登砲台山,再往北沿稜下流興溪上游。我會選這條路是因為兩年多前我的第一趟沙韻之路曾由流興溪上游錯上此稜,一路都是駁坎,不需砍路。所以如果我們抓到此稜降到駁坎區,要到水邊就輕鬆了。
我們先朝西南上主稜,有清楚的路往老東澳(即Kinnos)。
1650 砲台山頂,開始往下砍
這個砲台遺跡不小,而且是兩層式建築,已長滿箭竹。可惜時間不允許多做勘查,因為我們沒背水,今天非砍到水源不可。
稜線先往西北再轉北,文豪和光輝在前面砍,我跟在後面抓方向。可是前一段還能維持方向,後來一直被較緩和的西北坡吸引過去。我一直叫文豪往右砍,可是右邊卻越來越陡(稜線陷下)。中途他找到一條獵徑往西北而去,還蠻明顯的,以為日子好過了,可是獵徑不久又消失了,在斷斷續續之間我們越來越偏到西北,只好放棄了那條北稜,能下去就好。全身衝的傷痕累累,滿身是土。
1830 山腰小水源
日薄西山,距溪底仍遠,最後只好找一條溪谷下去,幸運的在一個乾瀑布的上方找到一小潭救命活水,馬上整理營地,用那潭小水洗澡煮麵,度過一個充滿山羌叫聲的夜晚。顯然這一潭水也是附近動物的重要水源,山羌都已逼近才發覺有人佔用。文豪和光輝這些獵人一定癢牙牙的,睡的很不甘願。
07/03
0730 出發,繼續找路下流興溪
1030 抵流興溪中游 - 1100
開始大洗特洗,天氣炎熱,泡在冰涼的溪水舒服極了
出發往台電工寮,赫見接近布蕭丸溪匯流口附近南邊有一大土石沖積扇,把小小的流興溪也沖出一段寬闊的溪谷。山也變,水也變,這一年來大自然竟然做了那麼多事。
1140 抵台電工寮 – 1500
去年要從河床爬到台電工寮必須先上一個三公尺巨石,再沿著小徑走到躲在裡面的工寮。今年不用爬巨石了,上了那個平台後也不用走進去了,因為工寮赫然已在河階邊緣了。再來個颱風,難保台電工寮,這個屹立在此超過20年,受到登山者珍惜保護的工寮也要消失了。到了工寮,屋頂的一角也被掀起了,這是要快速毀壞的徵兆。唉!
天氣實在太熱,決定在此午餐午睡後天涼一些再走。獵人們不改本性,趁機去釣苦花了。
天涼一點,出發。其實天不只涼一點,只見太平山區烏雲密佈,甚至雷聲隱隱,走來雖舒服多,但也令人擔心天變壞。
1600 抵莫很駐在所 -1615
由布蕭丸溪上來接到日本路,路跡還是清晰可辨,真想不透為何砲台山獵路會這麼快消失。上來時有個插曲,前行的文豪硬是碰到一隻山豬和他對眼了一陣子才走。
1820 抵五星級營地 (309078/2700123)
這裏在飛機場中後段北邊一條支流口,有平整的沙灘,背後一個小瀑布提供源源不斷的清水,一灣清流淺淺的流到營地旁,只有用五星級可以形容。
由莫很駐在所下到莫很溪,再沿著莫很溪往和平北溪順溪而下。去年過不去的峽谷倒是水淺了不少,貼著石壁就過去了。一轉到和平北溪,馬上就看到濁水的威力,但這一切比起明天的災難,實在是小case.
由於山路的變化,加上文豪和光輝的時間限制,決定只到庫莫瑤找舊部落,放棄了原先試著走通金洋和庫巴玻的計畫,早兩日和他們沿北溪下去。
07/04
0700 出發
0715 經 G’-gnu-gnu 入口,也是上老金洋的入口。入口有個優氧化的綠色小湖,看起來還蠻漂亮的。
0815 抵上庫莫瑤的入口 (306678/2699500) - 0835
這裡剛好也有清水,休息一下,天氣漸熱,開始往西北沿山溝,偶而上稜線的砍上去。
0945 抵第二層大平台 (306168/2699986) 發現住屋駁坎處
開始在平台亂逛,此平台實在太大,長滿了漂亮的楓香,只有盡量在空曠處找遺跡。文豪在更偏西北處找到很多住屋遺跡,我們則發現兩棵需兩人合抱的大楓樹,不知是否駐在所大門之類的,亂找了一通,光輝和東和發現一只玻璃瓶,但居然是早期味全的玻璃瓶。隨後我在不遠處找到一個陶甕的破底,但始終沒有如其他部落般找到很多日本時代的瓶瓶罐罐。難道是搬離太久了?這麼好的地方為什麼放棄?到底以前日本警備道有沒有經過庫莫瑤?
我們發現一大片山豬翻蚯蚓的鬆土和它擦身的樹痕,以及幾乎像馬一樣大的水鹿之腳印及其磨角的痕跡。
1100 離開
1200 返回營地,午餐,午睡,避開日正當中的酷暑
光輝也發現一條長約15公尺的尼龍繩,是他們上次留下來的。由於我上次留的40米登山繩不知為何找不到了,這條尼龍繩真的發揮了救命功能。
1430 出發,沿和平北溪而下。以下的時間記錄沒有意義,完全看渡溪順不順利。我們結論先說:千辛萬苦、驚險萬分,連文豪和光輝這兩個這麼熟悉這條溪谷的人也說是碰到水最大的一次,冬天到胸口的地方此次已沒頂搆不著底了。幸好有他們兩人,加上擁有救生員執照,當過爆破蛙人的東和,我們才能全身而退。夏天真的不要輕易惹這條溪,特別是女孩子的腿力確實很難應付這麼強勁的水流。尤其是濁水滾滾,完全看不到溪底,只有很熟悉的人才知道何處易渡,何處少碰。
我們過了北溪與莫很的匯流口後,馬上進入這一段的菁華─S型峽谷。渡了兩次溪實在超乎想像,擔心一個失誤就天人永別,和光輝討論一下,決定保守一點。先逆流回去,由莫很爬回台電工寮,再慢慢砍回砲台山。前去探路的文豪放下gili回來後,原本主張往下,但後來也接受保守。他和光輝遂前去拿回gili,我們三人原地等候。這一等等了近半小時,讓我擔心起來,和東和前去觀察,才知他們想把行李逆流帶回數次都失敗。只好在改變策略,先拼到布蕭丸溪口,明天再看水位定奪。萬一不行,由稜線砍回台電工寮。由於這兩天都發現太平山區午後陣雨會使下午的水位高漲約50公分,所以想早上再拼。
又拼一陣,終於抵達布蕭丸溪口的寬闊處,有布蕭丸帶來的清水。來到這寬闊處時,竟然看到一隻龐大山豬飛奔而去,近兩公尺的垂直河階一躍而上。
07/05
0530 出發,還是下去,畢竟布蕭丸有瀑布阻隔,逆流困難更高。往下與昨日同樣險相一再重複,文豪和光輝發揮出平地人難以相信的體力和力量,加上東和的協助幫我們渡一次又一次的溪,支流愈多,水量越大。幸好心得也摸了出來,但腳越走越軟。
十點多來到他們稱之的中間點,這是在由飯包山西流而下的支流口。由於是清水,在此休息午餐。據他們說由此而下河道漸寬,越來越好走。這可非常重要,因為再起步沒多久,我們賴以維生的尼龍繩竟被水沖走了。幸好大難關已過,這條繩子忽然出現,也忽然自己選在適當的地方功成身退,冥冥中保佑了我們,然後流到太平洋,像沙韻一樣。
我們終究還是脫離所有險境,過午時分來到南溪匯流口,只見南溪是一流清淺小河溫柔而來,匯入北溪後就不見蹤影。在此已可見到碧海發電工程的道路在不遠上方,由南北溪匯流口再走一公里來到一小支流由西而來,由此有小徑爬升100公尺可以上到工程道路。
一點多爬到道路,大功告成。沿馬路走一公里就到了一宿舍區,在此休息借電話打回武塔討救兵。下午三點多車子來了,上車後先開到兩公里外的小福利社大喝冰啤酒,除了有驚無險的心滿意足外,也開始有心情問世界盃的進展了。
這是個探勘的極限之旅,超過這個就是冒險了。沒有泰雅獵人朋友幫忙,這次就是玩命,而且一定玩不過大濁水北溪,這條台灣的亞馬遜河。
這也是生命的直接刻痕,與一群生命中的朋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