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行程紀錄

八通關越道路東段心得

活動日期
2007/2/19 - 2007/2/25
所屬團體
台北縣山岳協會
困難度
0

行程:八通關越道路東段
人員:臺北縣山岳協會19人(領隊1人、嚮導3人)
日期:2007/2/19(一)~25(日)
記錄:宇軒

一條烙印在拉庫拉庫溪南岸山腰路上的歷史傷痕,見證了布農族與日本人文化上的交流、衝突、興衰,其後,戰後國民政府來台,林務局接管,以作為開採林業之所用。如今,古道滄桑,自1984年玉山國家公園成立,因自然生態與歷史古績保存的風氣漸盛,這條長長的歷史回憶,享有一級古蹟的尊稱,於其間只剩下了個個年過半百的歷史遺址、多樣的野生動物、以及偶而來訪的登山客,而我們一行19人,就正要踏入這條歷史的回憶—八通關越道路東段(以下稱日古道)。
日古道就位於玉山國家公園境內的一大區域—拉庫拉庫溪流域,其為一西北~東南向,如漏斗狀的巨大封閉區域,北發源自中央山脈南三段,由馬博拉斯山自東延伸的馬博橫斷;南以南二段三叉山,向東伸出的新康橫斷為界;西則源自南二段上秀姑巒山、大水窟山、轆轆山等諸山頭。拉庫拉庫溪與這三面山脈的支稜,相互山水交錯,形成了眾多放射狀支流直衝稜頂,和馬博上如布干、阿不郎等巨稜直落溪底的霸勢,甚為狀觀,而此區亦為蘊育野生動物和布農族文化的搖籃。
其流域內的歷史也極為豐富,約距今兩千餘年的史前時期,便有卑南、麒麟等文化在此發展。18世紀,位於南投濁水溪上流巒大溪、郡大溪流域的布農族巒、郡社群展開了大遷徒,南越過中央山脈來到此,在米亞桑、那那托克、阿桑來戛、大分等地區定居,作為日後再向台東新武呂溪、高雄荖濃溪地區推進的跳板。1875年,日軍因牡丹社事件,出兵討伐台灣原住民,清總兵吳光亮奉清延之命,開發「中路」(今八通關古道,亦稱清古道),作為軍事、交通,以達鞏固台灣邊防之需。1894年,清延大敗於中日甲午戰爭,割讓台灣,展開了近50年此區布農族和日本人的土地爭奪戰,其間兩民族在此區的一場場腥風血雨、恩恩怨怨,不免令人為之動容。

2007年2月18日,大年初一晚上,北岳一行19人揹著大背包和姣潔的月色,於台北警廣坐上中巴,連夜南下南投,並於水里吃宵夜,告別了文明的最後一餐,隨後又風塵僕僕地趕至東埔山區。過了午夜,駛入了沙里仙溪林道,山稜溪谷漸從兩側包圍而來,而離我們的起程點也不遠了。凌晨1點,於東埔登山口下車,大家睡眼惺忪的整裝,就在19人的頭燈閃爍和星光照耀下,我們的行程也悄悄地開始了,大家喘著氣,配合著沉重的腳步、和登山杖的聲音,向今晚休息地,愛玉子工寮走去,之後,也在睡袋中仰望著滿天星斗,半夢半醒地睡了幾小時。
2月19日,大年初二,正是回娘家的好日子,而我們一行人卻因迫於今天9小時的上坡行程,早早起床打包、整裝出發。在初曉剛破之時,往上邁進,回望東埔數戶人家、農地,告別最後的文明世界,自父子斷崖,進入了陳有蘭溪群山的懷抱。今天預定行至觀高工作站,沿陳有蘭溪上游溪谷右岸而行,途中盡是谷中兩岸的景觀,雖為中級山,植被卻不是特別茂密,又正好早晨的日照被東邊稜線擋住,加上谷風吹來,行於其間,好不切意!
此區因陳有蘭溪上游強烈的向源傾蝕,故兩岸皆為極徒峭的地形直墜溪底,甚至數片大崩壁坐落於對岸,而行走於右岸山腰路上,亦有雲龍、乙女兩個著名瀑布位於其間。在雲龍瀑布前稜頂,以及乙女瀑布前的樂樂山屋,往內眺望兩瀑布之勢,都為陳有蘭溪溪谷以支流的形式再向山中切入,身於其間,支流兩邊的陡峭地勢不在話下,而兩條壯觀的白色絲帶就位於其中,又各以雲龍的磅礡氣勢和乙女數層的婉約姿態各稱其名。
吃過了午餐,漸入山中,於對關地區前,對岸山坡上開始出現一片片崩壁,而前方,八通關大山和其西邊的3245峰正向我們招手,大夥強忍著疲憊,努力地向最後的上坡邁進。愈到最段,腰繞路愈往上爬,也愈接近稜線,此時也是陳有蘭溪最上游的發源地,數條密密麻麻的小溪溝更是往上瘋狂地傾蝕,數片新增的崩壁直瀉溪底,20幾年前的經建一版地圖根本沒有繪出;金門峒大斷崖更是比地圖上大了有一倍多,其更雄霸於玉山—中央山脈連稜,八通關草原的北方山腰上。
下午3點,向西翻越稜線入郡大溪流域的觀高工作站(郡大林道66k),路過一大片人造林,於林中看到新的工作站及站前還滿寬的林道,想像當年林道還在運作之時,每逢假日就有遊客開車至此來個八通關山逍遙遊,而現在光行至32k的郡大山登山口都快成為問題,見今昔林道的不同命運,小有感觸。而今晚,就在八通關大山旁和郡大溪間的群山中,渡過一夜。

2月20日,又是個大好天氣,今天的行程雖不同於昨天上坡路段,但行進時間卻多達10個多小時,故天色剛亮,一行人便匆匆出發。上至叉路口,金門峒大斷崖和玉山主峰盡入眼簾,主峰的灰色岩面和少許積雪受到日初的照射,一路伴我們走過陳有蘭溪谷最上游,而在其間,切身感受到溪谷侵蝕的威力,雖設有鐵鍊,仍不免心驚!
一個半小時過去,一個轉彎,繞近了八通關草原,景色立刻改變,一大片短箭竹草坡向東、南、西三面延伸,與之前陳有蘭溪徒峭的峽谷崩壁景觀大為不同;身於其中,不禁聯想到東郡橫斷的丹大溪源營地,位於濁水溪上游丹大西溪中,沒想到在一瀉千里的九華瀑布上源,竟會有丹大溪源如此一般的童話世界!
其後,玉山東稜和大水窟山西稜一路伴我們繞行八通關山西、南側山腰,過了八通關山登山口,漸漸脫離西側的短箭竹、高大樹林緩坡,進入了八通關山南側的密林,有這麼一點中級山的味道。其中,路過巴奈伊克,直入中央金礦山屋,愈往溪上游走去,其稜水線愈為精緻,與之前草原上大稜大谷的景觀形成對比,而接近中央金礦山屋,溪谷對岸於2943峰北側山腰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瀑,水聲、瀑布聲一路相伴。
早上10點30分,小歇片刻,於中央金礦跨過荖濃溪溪谷,往後半段繞行大水窟山的山腰路繼續走下去。隨著步道的引領下,一行人漸漸出了剛剛密林叢生的區域,在巴奈伊克下切荖濃溪,往杜鵑營地的捷徑叉路前,八通關山與各山頭形成東西向的連稜,一路在後方伴隨,秀姑巒山此時也探頭地向我們打聲招呼;叉路口一過,一個轉彎,進入了杜鵑營地的谷中,因受東方大水窟山與其兩條支稜的屏障,沒有強勁的東北風,下午時光,一點點陽光撒近樹蔭中,別有一番幽靜!
出了谷中,繞過大水窟山西南稜,又別有一番景緻,南二段達芬尖等各山頭,與中央山脈此段之字形的主稜落於前方;過了南營地,南大水窟山與北面整片的草原,佔據了我們所有的視野,柔和的草原景觀和此地極為強勁的風形成了對比,心想,各據拉庫拉庫溪南北岸,揹負著不同使命的兩條古道,便於此地大山大水分道揚鑣,而經過兩天的辛苦,我們終於到了—大水窟。
傍晚,乘著天還未暗的時候,爬上山屋東邊的小山頭,頂著大風,站上高點,俯視整片拉庫拉庫溪的雲海,只有馬博上如布干、阿不郎等各南稜,和南大水窟東南稜露出。站在這清、日古道的分界處,猜想著,不知道一百多年前清總兵吳光亮來到這時是怎麼想的?不知道七十幾年前日警視伊關喜一到這又是怎麼想的?一條從北方3256山頭東下米亞桑溪的八通關古道;與另一條往南繞行南大水窟東側山腰的八通關越道路,因當局者不同的政策,有著不同的目的,所以各也帶給此地自然、人文不同的命運。

2月21日,大家踏著輕鬆的步踏,往今天的宿營地托馬斯走去,早晨的陽光從東方向我們左照而來,站在行程的第一個,也是當年主線上最後一個的大水窟駐在所,新康、馬博橫斷與其各支稜盤據前後方,我們也正式踏上日古道東段,往這條長長原住民與日本人共同交織出的血淚回憶邁入。
朝米亞桑與馬紗布駐在所走去,漸入雲海中的中級山,很快地,四周的環境與剛剛大水窟寬廣的高山短箭竹草坡大有不同;高大的樹林中、雲霧繚繞,於米亞桑溪西南岸上,眺望東方若隱若現的太魯那斯稜線,心想當年行於八通關古道的清兵,現正努力地下米亞桑溪,面對著之後又要翻上太魯那斯南稜的伊波克山與公山。
距大水窟駐在所不過4公里,卻有500公尺落差的米亞桑駐在所,因地形驟降入中級山,當年大水窟冬季常被大雪冰封而人員集體移住,故得「冬季行館」之稱。其下的馬沙布駐在所,更是終年雲霧圍繞,而且腹地小,於古道山方山腰路上,所以文獻上如此記載著:「枯損的檜木的純白肌膚如山中精靈般,在深綠的密林中隱現著…」,可想見其環境變化之大。
今天的行程不趕,我們在快接近托馬斯前的沙沙比拉駐在所午餐,此地就正好位於稜頂,並有一大片當年開挖出的平台,身在雲霧中,想像著60幾年前樹木皆被夷片,天氣好時展望竟可及花蓮海岸山脈,其中馬博、新康往南、北向伸出的支稜依續交錯於拉庫拉庫溪溪谷,當年壯觀的景象,如今只能於茂密的樹林中想像。之後於沙沙比拉駐在所後的Sura、Asen戰死碑,為1921年正值日古道完工之時,原住民反抗所留下的悲劇,看著行程中第一個戰死碑,悼念當時兩位警手死於異鄉的悲哀,而次事件也是影響1922年,沙沙拉比駐在所增設於前的原因。
過了戰死碑,我們也正式往西轉入塔達芬溪(又名托馬斯溪)流域北岸的山腰路,不久後,見路旁兩個大水桶和鐵絲護欄,下方一大片駁坎、階梯和空地,原來我們今晚的宿營地—托馬斯到了。這僅次於大分的山中第二大駐在所,與大分南方深山中的華巴諾駐在所齊名,分別為各據大分南北隅的砲臺,以七珊山砲、十五年式重機槍等優勢武力,俯視塔達芬溪流域,鎮壓附近諸社,其威勢令拉庫拉庫溪上游北岸地區無人不服。如今,只見駁坎牆旁,旅人們的一頂頂外帳和營火,古道滄桑,可見一斑。

2月22日,清晨的霧氣稍散,整裝中的我們眺望塔達芬溪上游深處,和今天往大分的景色,皆為典型中級山的景觀,隨後,告別此地,往上游走去,延途陰濕的茂木密林,遍地的咬人貓,可見此區的水氣特別豐富。半小時後,過了塔達芬溪的支流,而當年的朋珂橋和朋珂駐在所,早已不知淪落何處?只留下附近宮野七兵衛等四人的戰死碑,這是於1921年古道方完成之時,宮野等人為繪製古道地圖而於附近調查,遭台東霧鹿及大分托西佑小社的原住民襲擊身亡所留下。
早上9點,大夥兒來到橫跨塔達芬溪南北兩岸的意西拉橋,在有著四根檜木大支柱,和一個氣派木製招牌的現代化橋旁,即為當年的意西拉鐵線橋,雖然板面早已全數腐銹、掉落,但結構出奇的完整,是全段日古道東段唯一如此完好保存下來的舊橋。在之後原木林中的意西拉駐在所前,路左立了座仁木十三郎的戰死碑,此為當年日古道東段第二期工程時(1920/5~12),仁木等人在此監督當年第一代意西拉鐵線橋,南方橋頭工程時遇害所立,故可想像不論是在越道路修築前後,原住民皆有激烈的反抗。
過後一小段路,只見托馬斯大崩壁自對岸山壁直瀉溪底,甚為壯觀,心想昨天就從上方繞近托馬斯駐在所,不免心驚,而崩壁右的1524峰尾稜,是當年原住民直下塔達芬溪底,再上土葛駐在所往大分的捷徑。而即將出塔達芬溪,不知不覺,古道上的蕨類變多了,站在右側密林山腰上的塔達芬駐在所上,回望上游,深壑幽幽,群山靜靜,實在難以想像此為當年腥風血雨的古戰場!
午餐過後,出了土葛駐在所,也出了這一天在塔達芬溪流域的行程,朝後半段往大分的路邁近。與之前谷中不同,景觀就從眼前太魯那斯尾稜,自拉庫拉庫溪和米亞桑溪、塔達芬溪合流口間,以數條小稜的形式拔地而起、直衝雲霄的霸勢開始轉換。站在連續三段的土葛大崩壁間,自蜿蜒東流的拉庫拉庫溪向外望,左右各有秀姑巒山自南延伸的太魯那斯尾稜,和新康橫斷的新仙山北稜—儒潤稜線直落溪底,各據南北方。
心中想到,1906年,距今正好一百年前,在所有駐在所、古道都尚未條築之前,於此地作學術研究的森丑之助,就曾在東北方2018山頭附近的大崙坑社(今太魯那社),遭當年打訓社(今大分社)副頭目率27民壯丁追殺,索幸森丑之助同大崙坑社頭目派出的7名保鑣,連夜東逃,7日後於花蓮璞石閣(今玉里)獲救,可見早在當時,原住民和日本人已在拉庫拉庫溪中擦出些微火藥味,而現今仍有部落耆老記得此事。
之後,於1909~14年,日本官方勢力漸漸往拉庫拉庫溪流域發展,起先,只在靠近流域出口設立異錄閣、中社和阿桑來戛三個駐在所,之後,在馬霍拉斯溪兩岸設立馬西桑、那那托克駐在所,更延伸到打訓(大分)這個兵家重地,直搗布農族巢穴,因如此企圖統治的大動作,加上沒收原住民賴以謀生,日政府卻視為亂源的槍支,和開採樟樹的政策,使得原住民大為不滿,便常有磨擦。終於在1914年,日本政府欲加強監控原住民,把位於東北岸淺山的阿桑來戛移到西南岸深山中的打訓,並撤馬霍拉斯西岸上游的那那托克,直接在下游西岸這個闊闊斯溪入口設立太魯那斯駐在所,居高監視,掐住布農族的咽喉—大分。
忍無可忍的原住民,憤怒終於在隔年夏天如山洪潰堤般地暴發出來,集體攻擊當時全部的駐在所,1915年5月12日於喀西帕南駐在所首發其響的喀西帕南事件,上百名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原住民如海嘯般地橫掃駐在所,10餘名日本警官當場被殺並馘首。七日後,以大分社頭目拉荷阿雷、副頭目里曼兩兄弟所率50餘人,於早晨進攻大分駐在所,造成警部11人死亡,此便為當時震警後山拉庫拉庫溪流域的大分事件。其後一個多月,太魯那斯、中社、阿桑來戛等駐在所全數淪陷,原住民的強勢反彈,終於,隔年日官方撤出所有的駐在所,其勢力在1919年修築八通關越道路東段前,中挫三年。
剛過土葛駐在所,於土葛大崩壁這一帶,為闊闊斯溪下游流入拉庫拉庫溪的匯流口,而拉庫拉庫溪的支流都有一個特色,因三面山脈極高,又只於數十公里的長度便匯入落差有千餘米的溪底,故支流下游的切割、侵蝕作用極強,繞行於下游山腰路上,常有崩壁和徒峭地形,身於其中,一邊為不知多高的石牆,另一邊就是萬丈深淵,令人雙腳發軟!
過了拉古拉吊橋(當年的土葛斷橋)和其旁一個上百米的壯觀巨瀑,不同於之前的危崖,古道趨緩,寬廣的道路配上高大的松林,下午時分,行於其間,好不舒適!愈靠近拉古拉、大分駐在所,甚至有數顆櫻花樹一路相伴引路。在這切意時光路過路左的拉古拉駐在所,而後,壯觀的哈哈比大崩壁漸漸於對岸向我們探頭,經過四天的努力,我們一行人終於來到這布農族的大本營,亦為日本官方的山中大城—大分。
傍晚,大分南方的群稜於雲霧間探頭,心想當年的三吋速射砲等各重型兵器,如今仍躺在後山的華巴諾駐在所,俯視闊闊斯溪上游諸社,勢力甚至及儒潤稜線對面的多美麗,而它與托馬斯齊名,以令人攝服的威嚴各據拉庫拉庫溪上流南北隅。
18世紀末,當布農族自南投巒、郡兩溪南遷,大分便為其在此地定居的一大據地,百年後,也成為再往台東、高雄、嘉義發展的中繼站,到了20世紀,日本人近半世紀的統治,其恩恩怨怨,更在此留下了難以撫平的歷史傷痕。晚餐後,於新式的大分山屋中,大家嘻嘻哈哈的談天聲,和幾位拿撲克牌賭揹隔天公糧,閒得發慌的年輕小夥子,與此地80幾年前兩起屠殺事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不知有多少遠在日本的民眾,為他們的親人,和在此地竹林中的兩座大分事件紀念碑掉下淚;也不知有多少布農族孩童,不解為何在越道路完修的隔年一個夏日早晨,莫明奇明地失去親人、兄長(大分屠殺事件)。當年於大分的繁華盛況,如今只空留一片片平台、解說牌和各個新式建築;古道滄桑,當年的痛苦回憶現在僅粗略地記載於文獻中,也希望我們這些遊客的歡笑聲,足以悼念此地眾多的亡魂。

2月23日,一早於大分橋,和一旁為紀念日古道第二期築路工程殉職者的「殉職者之碑」,於這個大分門戶,告別此地。今天因儒潤稜線東西各有一個魯崙及哈哈比大崩壁,所以國家公園改開闢一條上切稜頂,再下切多美麗的越嶺路。回望大分,北面下游寬廣的溪床,和南面華巴諾方向徒峭的山林溪谷,形成了對比,氣喘噓噓的我們,在陰濕的林間,努力地向上爬,過了疑似莫庫拉藩社遺址的谷線後,更是瘋狂地上!上!上!心想七天的行程也只有這個還像樣的上坡,牙一咬便過去了,便不想多去計較!終於在上氣快接不到下氣的時候,爬上了寬廣的鞍部稜頂。看著地圖,想著若為當年的日本人,現在也在位於稜頂的魯崙駐在所,天氣好時,北望入拉庫拉庫溪北方最大支流—馬霍拉斯溪,對望太魯那斯駐在所,和布干南稜上的馬西桑山與其後的馬西桑駐在所,其狀觀的景象,因兩個巨大崩壁,現已被埋沒在魯崙~哈哈比這條被遺忘的主線,或許現在只可從日本當年的文獻,尋得一兩張退色的照片吧?
於稜頂後,就正式地進入伊霍霍爾溪的流域,經過半個小時連溜帶滾的泥濘下坡,接回平緩好走的古道,於霧濛濛中,又經過一個因第二期工程遭襲所立的Rinowusan戰死碑,而一行人便在十三里(多美麗)駐在所午餐。此駐在所雖為因附近警手Rinowusan被殺所增設,但見其完整石牆、石梯,可想見當年建造的用心及辛苦,不知這個稱作「多美麗」的駐在所,在雲霧散開之時有多美麗?不知是直接俯瞰伊霍霍爾溪,和仰望可可爾博山北稜的山水氣勢;還是於幽靜林間的婉約姿態得稱「多美麗」?
填飽了肚子,在路過新康、新崗等現代化大橋,和堪稱「越道之寶」的沙敦隧道,步入了伊霍霍爾溪上游的抱崖山屋,也為我們今天落腳的地方。而此地伊霍霍爾溪流域也為當年越道路第一期的終點,北邊的石洞駐在所便為當時最西端的一個,亦為最前哨,可想見當年必定於這面對西邊深山眾多原住民社群的駐在所,佈以重兵。

2月24日,大好天氣,陽光一早就把山屋南邊的山頭晒得發亮,目送我們離去,之後的路,平緩好走,路過一條伊霍霍爾溪的支流—石洞溪,北可可爾博山西北向數稜,與新康山、新仙山北稜,平行橫於左後方,諸稜被旭日東照得亮晶晶的,而我們正好在西側背光山腰間,微風吹來,怡然自得!
一個半小時後,一行人在有著一顆巨木的十里駐在所休息,雖其中長滿了不少芒草,但隱約仍可見外頭景觀,新仙山與可可爾博山北稜,於伊霍霍爾溪兩側形成巨大的U字形窗口,直接北望入拉庫拉庫溪北岸,一擺昨天行於陰濕谷中厭惡感。
又是一個半小時過後,路過山陰橋和卡里卡斯、山陰這兩個早已不知跑哪去的駐在所,到了日古道上以景觀出名的多士哀駐在所。此地為新康橫斷上可可爾博山北稜的最前端,伊霍霍爾溪和黃麻溪的分水嶺,地勢得天獨厚,當年,日本警官還在此蓋了座涼亭,如今,只能鑽入北面的芒草堆,於縫中望向北面拉庫拉庫溪北岸群山。見馬博的布干南稜於最南方1596山頭,分為數稜落入溪底,其寬達兩公里有如帝王之尊般的尾稜,座落於駐在所西北隅;而東北方的阿不郎稜線,則顯得瘦瘦高高,十分徒峭,據說當年喀西帕南、大分事件後,布農族勇士便於此一處易守難攻的天險,成功防守日軍的還擊,迫使日本官方不得不採取消極的圍堵政策治理此區。
望向這一大片拉庫拉庫溪流域北岸群巒,和更東方的阿桑來戛、玉里方向的淺山,心想一百二十幾年前扛著軍糧和兵器的清兵,和一年半前幾位揹著十幾天份公糧大揹包的學長,行於清古道東段上,於大水窟的清營盤址開始,天天下谷、越嶺,翻過馬霍拉斯溪、馬戛次託溪等四條深壑,翻上太魯那斯、布干南等四條如天高的馬博南稜。如今,物換星移,清古道也便成了隱藏於芒草堆中的幾塊石頭步階。
過了多土哀駐在所,拉庫拉庫溪南岸的多美麗,北岸馬西桑以西深山,正式向我們道別,我們也往文明世界的歸途走去。於瓦拉米午餐後,我們進入日古道東段最東,也是最後的一條支流—黃麻溪,此地同「瓦拉米」的原意—蕨,於山陰側,遍地蕨類,又因為國家級的瓦拉米步道,路況與之前大不同,寬到登山越野車都上得來!而位於路左的一個高大的紀念碑—喀西帕南事件碑,向我們訴說著80多年前,於碑上方90餘公尺的喀西帕南社發生的抗日悲劇,並直接鼓舞了各地的抗日風氣,故可為當年此區抗日的一個開端。
繞出了黃麻溪的流域,快到佳心駐在所前,左方阿桑來戛方向的群山,隔著拉庫拉庫溪下游一路相伴,在這清古道的東端,當時日本官方也早在1909年,其勢力初探此區時便設立,而也於1915年反日情節高漲之時,被上百名原住名圍攻,如今,橫越溪底的鐵線橋已斷,這北方淺山的一座小城也暫時和主線斷了線。
最後一晚,就選在現已成為遊憩區的佳心過夜,這六天來,天天繞行於這日古道的山水山水山水山,和眺望對岸清古道的壯闊山勢,傍晚時分,望向東方的卓溪山,心想繞過它之後,便是我們等待已久的文明世界,也是當年日本人治理此地的東部大本營。夜晚來臨,閒著沒事幹,一群好賭的年輕人又因為過年手癢,於外帳下一擺八卦陣,賭起裝備來了!

2月25日,終於要回家囉!大家抱著愉快的心情,開心地收拾打包,只見兩位昨天賭運特別差的隊友,正努力地把兩個背包當成一個來打包,使勁地塞呀塞!最後,終於把如座山一樣的背包扛上肩,拍個照、留個念,充當起今天一個多小時的苦力,大家的歡笑聲此起彼落,延途經過山風二橋的山風瀑布,一路嘻嘻哈哈地的走出去,結束七天多的年假行程。
站在登山口整裝,正將要坐上中巴投入文明世界懷抱的我們,感觸良多,回望谷中,想著當年於其中兩民族的恩恩怨怨,雙方的勢力消長,互相的不解所造成的多起悲劇;如今,當年的警備道路,現已成為登山客們的健行去處。古道上的歷史古蹟,都已毀壞、更新;日本人的統治、佔有慾,和布農族原住民的仇日情節,也早已被溪水沖於谷外。留下的只有這條蜿蜒在拉庫拉庫溪南岸的—八通關越道路東段。


(在此特別感謝「八二粁一四五米—八通關越道路東段史話」、記錄「淡江—清古道東段」、「貓腿探勘隊—丹大 阿波蘭」、「淡江大分會師—太魯那斯」…等文獻、記錄,這不論是讓我對於此區的地理、歷史,都有深入的了解,以及感謝北岳領隊、嚮導、隊員18人這七天的配伴、幫助,故表謝意!)

by 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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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是一篇很棒的紀錄,可以看出艾德華先生很用心地準備資料喔~
  • 八通關越嶺道東段的山屋,google map也看的到呦~ 檔案名稱有附加經緯度,可以自己用gm或ge搜尋。要先強調一下,經緯度資料是從gm反推求得,可能與真實經緯度有誤差。
  • 再附上三個山屋的相對位置圖。 會對八通關越嶺道有興趣,受樓主影響頗深,所以隔一個月(07年三月)我就走了趟東段(玉里<─>大分來回)。沒有走完整段古道總是遺憾,再找時間彌補回來吧~